铁路兵陈九重游十渡记

十渡是地名，在北京西南百余公里的太行山里，有拒马河蜿蜒流过，河上第十座桥就叫十渡。昔时修北京到山西原平的铁路，我们团就住这里。此次回国我和同班战友刘毅故地重游，温寻旧梦。刘毅问，你还认路吗？咱还能找到原本的房子吗？我说，开你的吧，闻味儿我都能闻回去。瞎吹，三十多年了，要找不着你得背我下山。瞅你这前途，这么年夜个儿让我背。好好，背就背，找着了你背我。

车过六渡，熟悉的景色让我们热泪盈眶。三十余年光景，瞬息被记忆压缩成一片羽毛，轻轻一挥便无影无踪。昔时抡锤的叮当声，爆破的硝烟味儿，还有汪班长临终的眼神，都让我们无法自拔。车轮碾过一片滩地，路边有家小饭馆儿。我说，停下吧，喝点工具。迎出来的是位中年汉子，死后一位妇女和一个年青姑娘。有啤酒吗？有。弄两个菜吧。好。女人走了，汉子没动。我们走进屋，他却还在门口子站着。我们坐下抽烟喝酒，这啤酒还真凉，扎嘴。这时汉子进来，盯着我们不作声。你看什么？刚想问，他却先启齿，你是小陈儿不？我猛举头，你是？我是合来，还记得那年给队伍往山上送粮，路欠好走，累垮我一头驴。合来，李合来，不是你带我去挖马铃疙瘩的吗？是是，那时辰你可忒淘。我们仨抱成一团。合来年夜叫，她妈她妈，这是陈同志，这是刘同志。中年女人是他妻子，年青的是女儿。

李合来的呈现点燃了记忆的狂欢。下面的路走得非分格外美丽丰满，生怕漏失踪什么失踪去什么，尽情得令人梗塞。车子闯入一条山谷，看似绝路。刘毅说，靠，你不是熟悉吗？怎么办，倒都倒不回去。我说继续开，往前开。开个屁呀，你觉得是直升飞机呐！开，岩石前边应该有条路往左拐。我坚持说。功效车子顶到头儿，果真有条窄路刚好够一辆车经由过程。刘毅瞪年夜眼睛，我靠，你丫行啊，你怎么知道有路？健忘了不是，咱俩走过这条路，下山去会中学的何教员，她那双敞亮的眸子哟！

老房子拆光了，原址此刻是养路工宿舍。我围着房子打转，边转边闻。俄然，我指着一段地基和一块残墙说，这就是。刘毅说，何以证实？我把他头按下，闻，什么味儿？骚味儿，像撒尿。这就对了，那时咱们总偷偷在这儿撒尿，冬天太冷，三更起来就在这儿凑合。我被副连长抓到过一次，他说要用绳子扎住我的，哎，你知道副连长此刻在哪儿吗？来，撒泡尿，一撒尿副连长准能听见咱俩。

下山经由一棵粗年夜的核桃树。我们走曩昔，一同在树后细心寻觅。是这儿吗？没错。汪班长死的时辰你在吗？在，吊车翻了，吊钩砸在他脑壳上，一声没吭就倒了下去。可惜他的未婚妻，那两根油光水滑的年夜辫子。是啊，班长死时多年夜？二十一岁。可他的坟呢？怎么不见阿谁土堆？就在这棵树后，错不了，应该就在这儿。可怎么找不到呢？化了。化了？你听，听，听这风声。

青山绿水白云悠悠，我们静静聆听旧事与风的合唱，没顾上谁该背谁下山。其实是刘毅该背我，不外他腰受过伤，那年在拒马河架桥，算了，放他一马喽。